江西省清江中學(xué) 李弗不
《哥德巴赫猜想》是徐遲先生的一篇著名的報告文學(xué)，一直被中學(xué)課本或語文讀本錄為范文，文章思想深刻，文筆生動而流利，特別是文章把抽象的理論性內(nèi)容寫得具體而形象，深深地感染了讀者，引起了強烈共鳴，可以說是一篇非常成功的作品。可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詞語半文不白，艱澀難懂，不好準確把握。譬如：
在抽象思維的高原， 他向陡峭的巉巖升登，降下又升登！（《哥德巴赫猜想》五）
這里的“巉巖”意義實在艱澀，正如魯迅先生早已指出過的那樣，“因為我實在連自己也不知道‘峻嶒’和‘巉巖’究竟是什么樣子，這形容詞，是從舊書上鈔來的，向來就并沒有弄明白”。（《且介亭雜文二集人生識字胡涂始》）
這時少長咸集，群賢畢至。……人人握靈蛇之珠，家家抱荊山之玉。風(fēng)靡云蒸，陣容齊整。（《哥德巴赫猜想》四）
這里的“靈蛇之珠” 是古代傳說中的明珠，即所謂“隋珠”或“隨珠”。《淮南子覽冥訓(xùn)》有“譬如隋侯之珠”句。高誘注：“隋侯，漢東之國，姬姓諸侯也。隋侯見大蛇傷斷，以藥傅之。后蛇于江中銜大珠以報之，蓋明月珠也。” “荊山之玉”是指未經(jīng)雕琢的玉石，即所謂“荊璞”。語本戰(zhàn)國時卞和這個人得璞于楚國山中的故事（事見《韓非子和氏》），因而又稱“和氏璧”（又稱“連城璧” ）。《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說：“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 “靈蛇珠”、“荊山玉”舊時常用來比喻美質(zhì)或出類拔萃的才能。曹植《與楊德祖書》就有“人人自謂握靈蛇之珠，家家自謂抱荊山之玉” 句。然而現(xiàn)在把它抄用在一般的報刊文章里頭，廣大讀者接受起來，不免會有困難。
以上兩例，一是文言詞，一是文言典故。在《哥德巴赫猜想》中這樣的用例還不少，就不再列舉了。以上當然不是說文言詞語完全不能用，而只是說在選用它的時候，必須力求明確妥帖，易于接受。
漢代楊雄喜用“奇字”，班固喜用古字，沈義父還主張“說桃不可直說破桃”，“說柳不可直說破柳”，等到“教初學(xué)小兒，說破這是甚物事，方見妙處”（《樂府指迷》）似乎存心不讓人家一看就懂，以此炫才華、見妙用。劉知幾在《史通言語》中談到的“怯書今語，勇效昔言”，無疑是確有所指的。魯迅先生舉過“秦始皇乃始燒書”改成“政俶燔典”（政，秦始皇名；俶，始；燔，燒；典，經(jīng)書）的實例，指出有些人做文章的秘訣就是把比較明白的，接近人民口語的文句改成更加不好懂的文句（《南腔北調(diào)集作文秘訣》），人們“腦子給古今各種馬隊踐踏了一通之后，弄得亂七八糟”（《且介亭雜文二集人生識字胡涂始》），這更是非常坦率的批評。
今天完全像上述的情況已經(jīng)是不太多了，但是類似情況還存在，不能不及時注意。《哥德巴赫猜想》的作者如能在這方面也更加正視起來，盡可能選用一些群眾基礎(chǔ)較大的表意明確的更易于接受的詞語來表達，那必將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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