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王軍 壁 垓下， 兵 少 食 盡， 漢
項羽駐扎軍隊壘營壁在垓下，士兵越來越少，糧食也吃完了，漢
軍及諸侯兵 圍之 數重。 項王軍壁垓下夜聞漢軍四面皆楚
軍和諸侯軍隊把項王圍了好幾層。夜晚，漢軍四面都唱著楚國地方的
歌， 項王乃 大驚 曰：“漢 皆已 得 楚 乎？是
民歌，項羽于是大驚失色地說：“漢軍都已經攻占了楚地嗎？這里為
何 楚人之多也！” 項王則 夜 起， 飲帳中。 有
什么有這么多的楚人呢？”項羽于是夜里起來，在軍帳中喝酒。有個
美人名虞，常 幸 從； 駿馬名騅，常 騎
美人叫虞，受到項王寵愛，經常跟在身邊；有匹駿馬叫騅，經常騎著
之，于是項王乃悲 歌 慷慨， 自 為詩曰：“力
它。于是項羽就悲傷地唱著歌，情緒憤激高昂，自己作詩道：“力能
拔山兮氣 蓋 世， 時 不利兮騅 不逝。騅 不逝兮可 奈何，
拔山啊豪氣壓倒一世，天時不利啊騅馬不馳。騅馬不馳啊能怎么辦
虞 兮虞兮 奈若何！” 歌 數闋，美人 和 之。
呢？虞姬啊虞姬把你怎么安排？”唱了好幾遍，虞姬也應和著他一起
項王 泣數行下， 左右 皆 泣， 莫能
唱。項羽眼淚落下來好幾行，身邊的侍衛也都流淌著眼淚，誰也不能
仰 視。
抬頭看項羽了。
于是項王乃上馬騎，麾下壯士騎從 者 八百余人，直夜潰圍
于是項羽跨上戰馬，部下壯士騎馬跟隨的有八百多人，當夜突破
南出， 馳 走。 平明， 漢軍乃覺 之，
包圍，往南沖了出去，縱馬飛奔。天亮的時候，漢軍才發覺項羽突圍，
令 騎 將 灌嬰以 五千騎 追 之。 項王渡 淮， 騎
命令統率騎兵的將領灌嬰率領五千騎兵追擊項羽。項羽渡過淮河，騎
能屬 者 百余人耳。項王至 陰陵， 迷
兵能跟上的只有一百多人了。項羽達到陰陵（秦縣名），迷了方向，
失 道， 問一田父， 田父紿 曰 “ 左”。 左，
找不到道路，向一老農詢問，老農騙他說：“往左拐。”項羽往左走，
乃陷 大澤 中。以 故 漢 追及 之。 項王乃復
就陷進了一片大沼澤中。因為這個緣故，漢軍追趕上了項王。項羽又
引兵而東， 至 東城， 乃有 二十八 騎。 漢 騎
率兵向東走，到達東城（秦縣名），才剩下二十八個騎兵。漢軍騎兵
追者 數千人。項王自 度 不得 脫。 謂其 騎曰： “吾起
追擊的有幾千人。項羽自己估計不能逃脫，對他的騎兵說：“我從起
兵 至今八歲矣，身 七十余 戰， 所當 者 破，
兵打仗至今八年了，親歷七十余次戰斗，凡是所遇上的敵人，我都打
所擊 者 服， 未嘗敗北，遂霸有天下。然
敗了；我所攻擊的，也都降服從了，于是稱霸，占據天下。 可是
今 卒 困 于此， 此 天之 亡 我，非 戰 之罪
今天終于被圍困在這里，這是上天要滅亡我，不是我指揮戰爭的過錯
也。今日固 決 死， 愿 為諸君 快戰， 必
啊。今天本來必定會死，我愿意為諸君打一場決定最后勝敗的仗，一
三勝之， 為諸君 潰圍，斬 將， 刈 旗， 令
定要戰勝敵人三次，為各位突出重圍，斬殺漢將，砍倒敵人軍旗，讓
諸君知 天 亡我，非 戰 之罪也。”乃 分其 騎
各位知道這是上天要亡我，不是我用兵打仗的錯誤。”于是把他的騎
以 為四隊， 四 向。 漢軍圍之數重。 項王謂其 騎 曰：
兵分作四隊，面向四個方向。漢軍層層包圍他們。項羽對他的騎兵說：
“吾為公 取彼一將。”令 四面 騎 馳 下， 期山
“我為你們斬他一將。”命令分向四面的騎兵飛奔沖殺下去，約定在
東 為三處。 于是項王 大 呼 馳下， 漢軍皆 披 靡，
山的東面分三處集合。于是項羽大聲呼喝向下直沖，漢軍都人仰馬翻
遂 斬 漢 一將。是時，赤泉侯 為 騎 將， 追 項王，
于是斬殺漢軍一將。這時 赤泉侯楊喜擔任騎兵將領，追擊項王，
項王瞋目而 叱之， 赤泉侯 人 馬 俱驚， 辟易 數
項王瞪眼對他呵斥，赤泉侯本人和他的馬一齊都受了驚，退避了好幾
里。與其 騎 會為三處。 漢軍不知 項王 所在， 乃
里。與他的騎兵在三處會會合，漢軍不知道項王在哪里。（漢軍）于
分軍 為 三， 復 圍 之。 項王乃 馳， 復斬 漢 一
是把軍隊分成三部分，重新包圍他們。項王就沖擊，又斬了漢軍的一
都尉，殺 數十百人， 復 聚 其 騎， 亡 其 兩
個都尉，殺死數十上余人。再一次集合他的騎兵，只損失了他的兩名
騎 耳。 乃謂其 騎曰：“何如？” 騎 皆伏 曰：“如
騎兵罷了，便問他的隨騎道：“怎么樣？”騎兵們都佩服地說：“真像
大王言。”
您 說的那樣！”
于是項王乃欲東渡烏江。烏江亭長 檥船 待， 謂
于是項羽就想東渡烏江。烏江亭長把船停靠在岸邊等候項羽，對
項王曰：“江東雖小，地方千里，眾 數十萬人， 亦足 王 也。
項羽說：“江東雖小，土地千里，民眾數十萬， 也足夠稱王的。
愿 大王急 渡。 今 獨 臣有船，漢軍 至，無以
希望大王急速過江。現在只有我有船，漢軍即使追到這，沒有什么辦
渡。” 項王笑曰：“天之 亡 我，我何 渡 為！且
法渡江。”項羽笑道：“上天既然要滅亡我，我為什么還要渡江呢？況
籍 與 江東 子弟八千人渡 江而 西， 今 無
且我項羽（當初帶領）江東的子弟八千人渡過烏江向西挺進，現在無
一人還。 縱 江東 父 兄 憐 而 王我， 我 何 面目
一人生還。即使江東的父老兄弟憐愛我而擁我為王，我還有什么臉面
見之？ 縱 彼 不言， 籍獨 不 愧于心乎？” 乃
去見他們？即使他們不說什么，我難道不在心里感到慚愧嗎？”于是
謂亭長曰：“吾知 公 長 者。吾騎此 馬五歲， 所 當
對亭長說：“我知道您是年高有德的人。我騎這匹馬五年了，所遇到
無 敵， 嘗 一日行千里，不忍 殺 之，以 賜 公。” 乃
的都沒有對手，曾經日行千里，不忍心殺掉它，把它贈給你吧！”于
令 騎 皆下馬步行， 持短 兵 接戰。獨 籍 所殺
是命令騎兵都下馬步行，手持短小輕便的武器交戰。僅僅項籍就殺了
漢軍數百人。項王身 亦被 十余 創。顧 見 漢 騎 司馬
漢軍幾百人，項王自身也受了十幾處傷。回頭看見漢軍騎兵中的司馬
呂馬童， 曰：“若非 吾 故人 乎？”
呂馬童（原屬項羽，此背楚歸漢）說：“你不是我的老朋友嗎？”呂
馬童面 之， 指 王翳曰：“此項王也。”項王乃 曰：“吾聞
馬童面對著項羽，指示給王翳說：“這是項羽。”項羽便說道：“我聽
漢 購我頭千金， 邑萬戶， 吾為若 德。”
說漢王拿一千兩黃金、一萬戶封邑懸賞征求我的頭，我給你一點好
乃自刎而死。
處。”就割脖子自殺了。
張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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