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組詩欣賞
《聊齋賦》
松翁自在說聊齋 ，魑魅魍魎誠可愛，
牛鬼蛇神有真情，狐妖樹怪稚童乖。
六道邪魔做善事，城隍灶王紙人裁，
披蘿戴荔飾孤魂，陰陽逆轉(zhuǎn)乾坤怪。
《考城隍》
稟生屏息疾馳考，壯繆擲題宋燾答，
為善有心繆不賞，作惡無心罪輕罰。
奉養(yǎng)老母九載壽，一日登堂辭岳家，
鏤膺朱幩輿馬眾，隕息夢寐復(fù)代瓜。
《尸變》
負(fù)販千里宿路店，客臥靈所深鼾眠，
新尸僵行淡金面，紙衾覆身吹魄寒。
引被覆首鼻息靜，暗窺艷尸輕拔關(guān)，
白足裸奔手執(zhí)褲，圍楊自幛庇樹安。
《噴水》
蓬門蓽戶萊陽曹，陋街僻巷荒涼屋，
夜半嫗鬼口噴水，噗噗有聲行鶴步。
太老夫人亦驚起，遣婢潛望嘆驚怵，
嫗忽逼窗欞遭裂，晨究腫尸泉泡骨。
《瞳人語》
朱茀繡幰誘方棟，陌上游女二八齡，
瞻戀弗舍相隨癡，垂簾掬輒土飏生。
悻悻而返翳復(fù)睛，隔宿益劇悶誦經(jīng)，
小郎辟門覓明目，雙瞳化仙窺園亭。
《畫壁》
一
廟宇蘭若垂髫女，拈花微笑畫壁里，
櫻唇欲動眼波流，誘生神飄狎蘿莉。
眾女促令上鬟急，簪珥云髻高簇麗，
含羞不語默含情，鬟鳳低垂蘭麝襲。
二
忽來金甲鏗鏘將，吉莫靴急縲鎖提，
黑面如漆鶚顧盼，紛囂騰辯皆敬意。
局蹐匿榻悄聲細(xì)，僧喚生還擊畫壁，
只見螺髻拈花人，不見垂髫幻化女。
《山魈》
一
南山柳溝麥秋日，齋門留宿肄業(yè)癡，
拂榻扃扉陳臥具，月色滿窗輾轉(zhuǎn)時。
風(fēng)吹山門疑失扃，幾近居廬屋門辟，
靴響如鼓鏗鏗然，漸傍寢門轟轟厲。
二
老瓜皮色目光睒，巨口如盆犬牙突，
矗立榻前頭頂梁，舌動喉鳴神四顧。
生懼陰抽枕下刀，閉目遽拔斫魈腹，
惡鬼巨爪怒攫衾，擲公捽地忿忿去。
三
公隨衾墜伏地號，家人持火眾奔赴，
門閉如故排窗入，衾夾寢門隙難出，
魈爪巨痕大如箕，五指穿扉駭人目，
公懼負(fù)笈遁故里，寺靜如初再無復(fù)。
《咬鬼》
一
夏月晝寢朦朧間，縗服麻裙搴簾入，
白布裹首兇服行，面色黃腫眉目蹙。
尋逼臥榻壓腹上，似負(fù)百鈞手如縛，
舉足如痿苦難聲，覬覦號救顔如哭。
二
喙冷如冰嗅翁面，奇寒透骨悚額顫，
翁窘急思計嚙之，及頤乘勢力龁顴。
鬼痛力掙哼且啼，血流交頤濕枕畔，
庭外忽聞人聲急，緩頰飄忽遁影幻。
三
夫人奔入無所見，笑其夢魘誣之啖，
浹席流枕血為證，翁訴其異相視檢，
嗅如屋漏腥臭味，何談夢魘惹戲顏，
四開洞戶風(fēng)吹進(jìn)，數(shù)日腥膻仍未散。
《荍中怪》
一
荍熟刈堆田隴畔，佃人乘月輦運忙，
枕戈露臥自邏守，目暝忽聞踐荍床，
疑為暴客驟舉首，赤發(fā)鬡須鬼近旁，
踴身暴起戈刺急，吼鳴如雷遁逝慌。
二
曝麥于場聚弓弩，魅至如雨矢發(fā)狂，
物懼狼奔不復(fù)來，禾桔雜遝荍登場。
收積為垛登踐時，遙望駭呼魅俯望，
龁額骨去血飛濺，眾覓弓矢魅遁藏。
《宅妖》
廈有春凳呈肉紅，一如修潤四足動，
隨手而曲漸入壁，悠忽膩然影無蹤。
日暮榻臥見寸人，荷凳堂中有君風(fēng)，
四寸木棺停幾上，數(shù)女號陶弄悲聲。
《十六郎》
一
攜酒河上飲且漁，酹奠灑酒慰溺魂，
六郎登船邀同飲，暗驅(qū)魚蝦盈尺奔。
許貨魚銀益沽酒，夜至河干聚歡飲，
一日六郎唏噓告，相聚今夕再無門。
二
因問代者是何人，亭午河畔渡溺婦，
悠忽一婦抱嬰渡，及河而墜屢沉浮，
兒拋岸上揚(yáng)手啼，淋淋攀岸喚兒楚，
溺婦不忍思欲救，恐誤六郎趕路途。
三
抵暮六郎復(fù)舊處，仆憐婦抱懷中嬰，
遂殘二命心不忍，相聚如初緣未盡。
一念惻隱驚上帝，授位招遠(yuǎn)土地神，
不忘故交邀往探，不禪修阻深叮嚀。
四
議赴招遠(yuǎn)遭人笑，百里投奔土偶戲，
徑行東下主人驚，夢告摯友來尋意，
息肩逆旅祭于祠，寤寐踐約終不棄，
朝請暮邀更數(shù)主，堅辭蒼頭稚子集。
五
家稍寬裕不復(fù)漁，適逢招遠(yuǎn)客常問，
靈應(yīng)神邸如響云，置身青云不忘貧。
車中貴介識笠友，仍宴童稚莫逆人，
遠(yuǎn)近奔涉必周顧，莫令友鄰貂帽賃。
《偷桃》
一
游人如堵赴演春，眾語嚌嘈四官稱，
荷擔(dān)老翁攜弱子，顛倒生物變化神。
春初雪積堅冰韌，但窺瑤池蟠桃潤，
上天無階憑魔繩，授子攀援蹬萬仞。
三
如蛛趁絲漸入云，天墜仙桃大如碗，
持獻(xiàn)公堂眾驚異，悠忽眾呼云繩斷，
跌足解首四肢顫，羅此奇慘翁悲喚，
坐官駭詫各賞金，受而喚兒出謝官。
《種梨》
一
貨梨與市頗甘芳，絮衣貧道丐于旁，
鄉(xiāng)人咄之亦不去，千梨難舍梨半筐，
傭保不堪喋聒鬧，市梨一枚賜道甞，
老衲拜謝應(yīng)供客，掬梨大啖核留掌。
二
解鑱坎地深數(shù)寸，納核覆土索湯灌，
沸瀋浸坎勾萌出，枝葉扶蘇萬目攢，
花落結(jié)實累滿樹，碩大芳馥摘賜觀，
以鑱伐樹葉荷去，鄉(xiāng)人回顧車已空。
三
素封鄉(xiāng)中畏濟(jì)難，父子兄弟較錙銖，
良朋乞米皆悱然，勸飯煢獨忿然妒，
淫博迷心傾囊賭，刀具臨頸贖命輸，
蠢而鄉(xiāng)人何足怪，吝嗇棄施佛戲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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