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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游日記原文

      時間:2024-08-01 15:53:32 課文大全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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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游日記原文

        【原文】

      楚游日記原文

        二十四日雨止而云氣蒙密。平明,由路亭西行,五里為太平營,而九疑司亦在焉。由此西北入山,多亂峰環岫,蓋掩口之東峰,如排衙列戟,而此處之諸岫,如攢隊合圍,俱石峰森羅。〔中環成洞,穿一隙入,如另辟城垣。山不甚高,而〕窈窕回合,真所謂別有天地也。途中宛轉之洞,卓立之峰,玲攏之石,噴雪驚濤之初漲。瀠煙沐雨之新綠,如是十里而至圣殿。圣殿者,即舜陵也。余初從路岐望之,見頹垣一二楹,而路復荒沒,以為非是,遂從其東逾嶺而北。二里,遇耕者而問之,已過圣殿而抵斜巖矣。遂西面登山,則穹巖東向高張,勢甚宏敞。洞門有石峰中峙,界門為兩,飛泉傾墜其上,若水簾然。巖之右,垂石縱橫,巖底有泉懸空而下,有從垂石之端直注者,有從石竇斜噴者,眾隙交亂,流亦縱橫交射于一處,更一奇也。其下復開一巖,深下亦復宏峻,然不能遠入也。巖后上層復開一巖,圓整高朗,若樓閣然,正對洞門中峙之峰,〔兩瀑懸簾其前,為外巖最麗處。〕其下有池,潴水一方,不見所出之處,而水不盈。池之左復開一門,即巖后之下層也。由其內墜級而下,即深入之道矣。余既至外巖,即炊米為飯,為深入計。僧明宗也,曰:“此間勝跡,近則有書字巖、飛龍巖,遠則有三分石。三分石不可到,二巖君當先了之,還以余晷剩余時間入洞,為秉燭游,不妨深夜也。”余頷之。而按《志》求所謂紫虛洞,則茲洞有碑稱為紫霞,俗又稱為斜巖,斜巖則唐薛伯高已名之,其即紫虛無疑矣。求所謂碧虛洞、玉琯巖、高士巖、天湖諸勝,俱云無之。乃隨明宗為導,先探二巖。

        出斜巖北行,下馬蹄石,其陰兩旁巉石嵯峨,疊云聳翠,其內亂峰復環回成峒山洞。蓋圣殿之后,即峙為蕭韶峰,蕭韶之西即起為斜巖。山有嶺界其間。嶺北之水,西北流經寧遠城,而下入于瀟江,即舜源水也。嶺南之水,西北流經車頭,下會舜源水而出青口,即瀟水也。蕭韶、斜巖之南北,俱亂峰環峒,獨此二峰之間,則峽而不峒,蓋有嶺過脊于中,北為寧遠縣治之脈也。馬蹄石南,其峒寬整,問其名,為九疑洞。余疑圣殿、舜陵俱在嶺北,而峒在嶺南,益疑之。已過永福寺故址,礎石猶偉,已犁為田。又南過一溪,即瀟水之上流也。轉而西共三里,入書字巖。巖不甚深,后有垂石夭矯,如龍翔鳳翥zhù飛舉。巖外鐫“玉琯巖”三隸字,為宋人李挺祖筆。巖右鐫“九疑山”又名蒼梧山三大字,為宋嘉定六年知道州軍事莆田方信孺筆。其側又隸刻漢蔡中郎《九疑山銘》,為宋淳祐六年郡守潼川李襲之屬郡人李挺祖書。蓋襲之既新其宮,因鐫其銘于側以存古跡。后人以崖有巨書,遂以“書字”名,而竟失其實。始知書字巖之即為玉琯,而此為九疑山之中也。始知在簫韶南者為舜陵,在玉琯巖之北者,為古舜祠。后人合祠于陵,亦如九疑司之退于太平營,滄桑之變如此。土人云:永福(寺)昔時甚盛,中有千余僧常住,田數千畝,是云永福即舜陵。稱小陵云:義以玉琯、舜祠相迫,欽癸繹擾,疏請合祠于陵。令舜陵左碑,俱從永福移出。后玉琯古祠既廢,意寺中得以專享,不久,寺竟蕪沒,可為廢古之鑒。

        余坐玉琯中久之,因求土人導往三分石者。土人言:“去此甚遠,俱瑤窟中,須得瑤人為導。然中無宿處,須攜火露宿乃可。”已而重購得一人,乃平地瑤劉姓者,期以明日晴爽乃行。不然,姑須之斜巖中。乃自玉琯還,過馬蹄石之東,入飛龍巖。巖從山半陷下,內亦寬廣,〔如斜巖外層之南巖,〕有石坡中懸,而無宛轉之紋。巖外鐫“飛龍巖”三字,巖內鐫“仙樓巖”三字,俱宋人筆。

        出洞,復逾馬蹄石,復共三里而返斜巖。明宗乃出火炬七枚,與顧仆分攜之,仍爇炬前導。始由巖左之下層捱隙歷蹬而下,水從巖左飛出,注水流與人爭級,級盡路竟,水亦無有。東向而入,洞忽平廣。既而石田鱗次,水滿其中,遂塍上行,下遂墜成深壑。石田之右,上有石池,由池涉水,乃楊梅洞道也。舍〔之〕,仍東下洞底。既而涉一溪,其水自西而東,向洞內流。截流之后,循洞右行,路復平曠,洞愈宏闊。有大柱端立中央,直近洞頂,若人端拱者,名曰“石先生”。其東復有一小石豎立其側,名曰“石學生”,是為教學堂。又東為吊空石,一柱自頂下垂,半空而止,其端反卷而大。又東有石蓮花、擎天柱,皆不甚雄壯。于是過爛泥河,即前所涉之下流也。其處河底泥濘,深陷及膝,少緩,足陷不能拔。于是循洞左行,左壁崖片楞楞下垂,有上飛而為蓋者,有下庋而為臺者,有中凹而為床、為龕者,種種各有名稱,然俚不足紀也。南眺中央有一方柱,自洞底屏立而上,若巨笏hù竹片然。其東有一柱,亦自洞底上穹,與之并起,更高而巨。其端有一石旁坐石蓮上,是為觀音座。由此西下,可北繞觀音座后。前爛泥河水亦繞觀音座下西來,至此南折而去。洞亦轉而南,愈宏崇,游者至此輒止,以水深難渡也。余強明宗渡水,水深逾膝,〔然無爛泥河濘甚。〕既渡,南向行,水流于東,路循其西,四顧石柱參差高下,白如羊脂,是為雪洞。以其色名也。又前為風洞,以其洞轉風多也。既而又當南下渡河,明宗以從來導游,每歲不下百次,曾無至此者。故前遇觀音座,輒抽炬竹插路為志記號,以便歸途。時余草履已壞,跣一足行,〔先令顧仆攜一緉liǎng雙備壞者,以渡河水深,竟私置大士座下,〕不能前而返。約所入已三里余矣。〔聞其水潛出廣東連州,恐亦臆論,大抵入瀟之流,然所進周通,正無底也。〕還過教學堂,渡一重河,上石田,遂北入楊梅洞。先由石田涉石池,池兩崖石峽如門,池水滿浸其中,涉者水亦逾膝,然其下皆石底平整,四旁俱無寸土。入峽門,有大石橫其隘。透隘入,復得平洞,寬平廣博。其北有飛石平鋪,若樓閣然,有隙下窺,則石薄如板,其下復穹然成洞,水從下層奔注而入,即前爛泥諸河之上流也。洞中產石,圓如彈丸,而凹面有蝟同“猬”紋,“楊梅”之名以此。然其色本黃白,說者謂自洞中水底視,皆殷紫,此附會也。〔此洞所入水,即巖外四山,洼注地中者。此塢東為簫韶峰,西即斜巖,南為圣殿西嶺,北為馬蹄石,皆廓高里降,有同釜底,四面水俱潛注,第不見所入隙耳。〕出洞,已薄暮,燒枝炙衣,炊粥而食,遂臥巖中。終夜瀑聲、雨聲,雜不能辨,詰朝起視,則陰雨霏霏也。

        此巖之瀑,非若他處懸崖瀉峽而下,俱從覆石之底,懸穿竇下注,若漏卮漏斗然。其懸于北巖上洞之前者,二瀑皆然而最大;其懸于右巖洼洞之上者,一瀑而有數竅,較之左瀑雖小,內有出自懸石之端者一,出于石底之竇而斜噴者二,此又最奇也。

        二十五日靜坐巖中,寒甚。閑則觀瀑,寒則煨枝,饑則炊粥,以是為竟日程。

        二十六日雨仍不止。下午,持蓋往圣殿,仍由來路北逾嶺,稍東,轉出簫韶峰之北。蓋簫韶自南而北,屏峙于斜巖之前,上分兩歧,北盡即為舜陵矣。陵前數峰環繞,正中者上岐而為三,稍左者頂有石獨聳。廟中僧指上岐者娥皇峰,獨聳者為女英峰,恐未必然。蓋此中古祠今殿,峰岫不一,不止于九,而九峰之名,土人亦莫能辨之矣。陵有二大樹夾道,若為雙闕然,其大俱四人圍,廟僧呼為“珠樹”,而不識其字云。結子大如指,去殼可食,謂其既枯而復榮,未必然也。兩旁桫本甚巨,中亦有大四圍者,尋丈而上,即分岐高聳。由二珠樹中入,有屋三楹,再上一楹。上楹額云“舞干遺化”,有虞帝牌位。下三楹額云“虞帝寢殿”,列五六碑,俱世廟、神廟二朝之間者,無古跡也。二室俱敝而隘,殊為不稱。問窆biǎn宮落葬之地何在?帝原與何侯飛升而去,向無其處也。因遍觀其碑,乃詩與祝詞,惟慈谿顏鯨。嘉靖間學道。一碑已斷,言此地即古三苗地,帝之南巡蒼梧,此心即“舞干羽”之心。若謂地在四岳之外,帝以髦期之年,不當有此遠游,是不知大圣至公無間之心者也。蓋中國諸侯,悉就四岳朝見,而南蠻荒遠,故不憚以身過化。其說似為可取。李中溪元陽引《山海經》,謂帝舜煉丹于紫霞洞,白日上升。《三洞錄》謂帝舜禪位后,煉丹于此。后儒者不欲有其事,謂帝崩于蒼梧之野;而道者謂其在九疑中峰。夫圣人之初,原無三赦之名,圣而至于神,上天下地,乃其余事。及執儒者,三見而辨其事,不亦固哉。后其侄李恒顏宰寧遠,跋其后,引《藝文志》載蔡邕謂舜在九疑解體而升。書曰:“陟方乃死。”韓愈曰:“陟,升也,謂升天也。”《零陵郡忠》載道家書,謂帝厭治天下,修道九疑,后遂仙云。寧遠野史《何侯記》載,負元君家九疑,修煉丹藥功成,帝舜狩止其家。帝既升遐,負元君亦于七月七日升去。是茲地乃舜鼎湖,非陵寢也。且言蒼梧在九疑南二百里,即崩蒼梧,葬九疑亦無可疑者。唐元次山之說似未必然,其說種種姑存之。惟寢殿前除露立一碑甚鉅,余意此必古碑,冒雨趨視之,乃此山昔為瑤人所據,當道剿而招撫之者。其右即為官廨,亦頹敝將傾,內有一碑已碎,而用木匡其四旁。亟讀之,乃道州九疑山《永福禪寺記》,淳熙七年庚子公元1180年道州司法參軍長樂鄭舜卿撰,知湖、梧州軍州事河內向子廓書。書乃八分體,遒逸殊甚。即圣殿古碑,從永福移出者,然與陵殿無與,不過好事者惜其字畫之妙,而移存之耳。然此廨將圮,不幾為永福之續耶?舜卿碑中有云:“余去年秋從山間謁虞帝祠,求何侯之丹井、鄭安期之鐵臼,訪成武丁于石樓,張正禮于娥皇,與萼綠華之妙想之故跡,乃了無所寄目,留永福寺齊云閣二日,桂林、萬歲諸峰四顧如指,主僧意超方大興工作,余命其堂曰徹堂。”廨后有室三楹,中置西方圣人,兩頭各一僧棲焉,亦荒落之甚。乃冒雨返斜巖,濯足炙衣,晚餐而臥。

        【譯文】

        二十四日雨停了但云氣陰暗濃密。天亮時,由路亭往西行,五里為太平營,九疑巡檢司也在這里。由此往西北入山,許多峰巒錯雜環繞,大體掩口營東面的峰嶺,如同衙門中官吏排列、戟戈成行;而此處的眾多山巒,則如隊伍合圍,石峰密集分布。山中間環繞形成洞,穿過一條石頭縫隙進到里邊,如同另外筑起一道城墻。山不很高,但幽深而迂回繞曲,真所謂別有天地。一路中,有曲折的洞穴,直立的山峰,玲瓏的巖石,驚濤卷雪般的亂石,云雨籠罩的新綠,就這樣走了十里,到達圣殿。圣殿就是舜陵。開初我從岔路處見有一兩間墻壁倒塌的房屋,而路又荒沒,以為不是,便從它東面翻嶺往北走。兩里,遇到個耕田的人問他,才知已過了圣殿到斜巖了。于是往西向山上登,彎隆的巖壁朝東高高伸展,氣勢恢宏。巖洞門內有座石峰聳立在中間,將洞門隔成兩邊,飛灑的泉水傾墜在洞門上方,仿佛水簾一樣。巖洞右邊,縱橫地垂掛著些石頭,巖洞底部有泉水懸空瀉下,水流有從垂掛著的石頭邊緣直流向下的,有從石孔中斜噴出來的,孔隙交錯紛亂,水流也縱橫噴射,交匯到一處,這更是一奇。此巖洞下又形成個巖洞,深深向下凹陷,也同樣宏大高闊,然而不能進到深處。此巖洞后面的上層同樣形成個巖洞,圓整高爽而明亮,若樓閣一般,它正對著洞門中聳起的石峰,兩股瀑布如同懸掛的簾子,噴瀉在巖洞前,這是外巖景致最優美的地方。它下面有個池塘,積了一塘水,不見水的出處,也不外溢。池的左邊又張開個石門,這里便是巖洞后面的下層。從門內踏著石級向下走,就是進到深處的路了。我到達外巖后,就先做飯吃,作進洞游覽的打算。僧人叫明宗,他說:“這地方的風景名勝,近處的有書字巖、飛龍巖,遠處的有三分石。三分石今天不能到達,其余兩巖先生應先游覽,回來后用日落前的剩余時間再進這洞,點著燭火游覽,這樣就算深夜也無妨礙。”我點頭表示贊同。然而我按照志書的記載去尋求所謂的紫虛洞,卻發現此洞中有碑,碑文說此洞為紫霞洞,習慣上又稱為斜巖,斜巖則是唐朝時薛伯高就已命名的,依此,此洞便是紫虛洞無疑了。又詢問所謂的碧虛洞、玉館巖、高士巖、天湖等名勝,明宗都說沒有這些地方。于是在明宗的導引下,先去探游書字、飛龍兩巖。

        走出斜巖往北行,下了馬蹄石。它的北面兩側巖石高峻,疊云聳翠,高峻的巖石以內亂峰又環拱回抱形成恫。大概圣殿的后面,便聳起為簫韶峰,簫韶峰的西面便聳起為斜巖。山上有座嶺隔在它們之間。嶺北面的水,往西北流經寧遠城,下游匯入瀟江,它就是舜源水。嶺南面的水,往西北流經車頭,再往下匯合舜源水而流出青口,這便是瀟水。簫韶峰、斜巖的南北兩邊,都是亂峰環拱形成炯,唯獨這兩峰之間,卻形成山峽而不是炯,這是因為有座嶺的嶺脊從這兩峰之間越過去,往北延伸而成為寧遠縣城主山之脈。馬蹄石南面,那酮寬闊齊整,打聽它的名稱,說叫九疑洞。我原就懷疑圣殿、舜陵都在嶺北,而今見姻在嶺南,就更加懷疑了。旋即,經過永福寺故址,柱腳下的石墩子仍然雄偉,而寺基已經被犁為耕田。又往南渡過一條溪流,它就是瀟水的上游。轉往西共走三里,進到書字巖。巖穴不很深,后面有石頭垂懸著,屈曲而有氣勢,如像龍鳳飛騰一般。巖穴外面用隸書刻著“玉館巖”三字,是宋代人李挺祖的筆跡。巖穴右邊刻有“九疑山”三個大字,是宋代嘉定六年主持道州軍事的莆田人方信孺書寫的。它的側面又用隸書刻著漢代蔡中郎撰寫的《九疑山銘》,這是宋代淳佑六年道州刺史漁川人李襲之囑托本州人李挺祖刻寫的。大概李襲之既然新修了蔡中郎的廟,因而就將他作的這篇銘文刻在側面,以保存古跡。后人因為崖壁上有巨大的字,便用“書字”這個名稱呼此巖,因而竟然失掉了它的真實名稱。這樣,我才知道書字巖就是玉館巖,而這里正是九疑山的中段;才知道在簫韶峰南面的是舜陵,在玉館巖北面的是古舜祠。后人把舜祠合并到舜陵處,這也晌九疑巡檢司北遷到太平營一樣,世間事物的變遷就是如此之大。〔當地人說:永福寺原先很興盛,有一千多僧人,寺院田產數千畝。如此說永福寺就是舜陵所在地。永福寺稱為小陵,意思是因為玉館巖和舜祠相距較近,皇家機構派人考察后認為舜祠受巖所擾,于是上疏請求將舜祠合并到舜陵處。如今舜陵左面的碑,都是從永福寺移出來的。后來玉瑯巖的古祠毀壞后,原料想寺中的祠堂能夠專享祭供,然而不久,寺竟然就荒蕪衰廢了,這可以作為毀棄古跡的一個教訓。〕

        我在玉館巖中坐了好久,于是想找個當地人導引我到三分石去。當地人對我說:“三分石離此處很遠,周圍盡是瑤族人居住的地方,必須找瑤族人作向導才行。然而中途沒有住宿處,必須攜帶著火把露天住宿才可以前往。”隨后出重金雇到一人,是個平地瑤,姓劉,約定第二天天氣晴朗就出發。如天氣不好,就姑且在斜巖中等候。于是從玉瑯巖往回走,經過馬蹄石東面,進到飛龍巖。巖從半山腰凹陷下去,里邊也同樣寬廣,如像斜巖外層的南巖,有個石坡懸在中間,但沒有曲折縱橫的石紋。巖外刻有“飛龍巖”三個字,巖內刻著“仙樓巖”三個字,都是宋代人的筆跡。

        出了巖洞,又越過馬蹄石,又總共走三里便回到斜巖。明宗于是拿出準備好的七支火把,與顧仆分別帶著,他點燃了火把仍走在前面作向導。開始時從巖洞左邊的下層鉆過孔隙踩著石瞪而下,水流從巖洞左邊飛瀉出來,向下傾注而與人爭搶石瞪,石瞪走完了,水也不再有。朝東往里走,洞忽然變得平而寬廣。旋即一塊塊石田像魚鱗一樣排列著,水流灌滿田中,只能從田埂上行走,石田下面便是崖壁墜陷形成深谷。石田的右上方有個石池,由池中涉水過去,是到楊梅洞的路。我們放棄了,仍舊往東朝洞底向下走。隨后渡過一條溪水,那溪水自西而東向洞內流。橫渡溪水后,順著洞右走,路又變得平而寬廣,洞更加宏大空闊。有一根大石柱端立在洞中央,直向上聳接近洞頂,若如兩手合抱端坐著的人,名叫“石先生”;它東面又有塊小石塊直立在側面,名叫“石學生”。這里是教學堂。又往東為吊空石,一根石柱從洞頂垂下來,伸到半空中,末端反卷起而粗大。再往東有石蓮花、擎天柱,都不是很雄偉壯觀。從石蓮花、擎天柱處渡過爛泥河,它就是前面所過那條溪水的下游。所過之處河底泥濘,深陷到膝蓋,稍微緩慢一些,腳便陷下去而不能拔出來。過了爛泥河順著洞左邊走,左面石壁上的崖片棱角分明,往下垂掛著,有向上飛舉而如蓋子的,有架置在下面如平臺的,有中間凹陷而如臥床、神完的,每塊每片各有名稱,然而很粗俗,不值得記錄。往南眺望,洞中央有根方形石柱,若屏風從洞底向上聶立,仿佛一片巨大的朝笛。它東面有根石柱,也是從洞底向上高高矗立,與它并峙,并且更高更大。它的頂端有一石如人一般地坐在石蓮花上,這是觀音座。從這里往西下去,可以從北面繞到觀音座后邊。前面所過的爛泥河水也繞過觀音座下面從西面流來,至此折向南去。洞也轉往南,更加宏大高敞,游人通常到此便止步,因為水深難以渡過去。我強迫明宗渡水,水淹過膝蓋,然而不像爛泥河那樣泥濘。渡過水后,向南行,水在東面流,路順水流向西延伸,四下顧盼,石柱高高低低錯落插聳,顏色如羊脂一樣白,這是雪洞,因為洞中石柱的顏色而得名。又往前為風洞,因為洞內曲折風大而得名。隨后又應當南下渡河,但明宗因為從來作向導,每年不下百次,未曾有深入到此處的、所以先前到觀音座,他就抽了根火把上的竹片插在路邊作為標志,以便回程時容易認路。而當時我的草鞋已經壞了,光著一只腳走。起先我曾叫顧仆給我隨身帶了一雙,以備爛了替換,顧仆則因渡河水深,竟然自作主張地把鞋子放在觀音座下面,這樣便不能再往前走,只能返回。到此處進入洞中大約已有三里多了。聽說洞中的水流到廣東連州后,就流出地面,這恐怕是想當然的說法,大抵上它是流入瀟江的水流,然而所進到之處,水四處通達,這正是所說的此洞無底的表現。往回經過教學堂,渡過一重河,上到石田處,便往北進入楊梅洞。先由石田涉水過了石池,池兩邊崖壁對峙形成門一樣的石峽,水浸滿池中,渡水時水也沒過膝蓋,然而下面都是平整的石底,四周都沒有寸土。進入石峽門中,有大石頭橫阻在最狹窄險要之處。穿過此處往里進去,又見到個平直的洞,寬廣平整宏大。洞北有飛石平鋪著,若樓閣一般,石塊上有縫隙,從縫隙中向下窺視,石塊薄如木板,下面又高高隆起形成洞,水從下層奔流而入,那水就是前面所經過的爛泥河等各河流的上游。洞中產一種石頭,圓如彈丸,凹陷下去的那面有如刺猾身上的刺一樣的石紋,“楊梅”的名稱由此而得。然而石頭的顏色本是黃白色,傳說從洞中的水底下看,都是暗紫色的,這是附會。此洞中滲流進來的水,就是巖外四周的山洼中注入地中的。此山塢東面為簫韶峰,西面就是斜巖,南面是圣殿西邊的山嶺,北面為馬蹄石,都是外圍高里邊低,如同鍋底,四面的水都潛注到地下,只是不見注入的孔隙而已。出洞已是傍晚,燒著樹枝烘烤衣服,又煮些粥吃,便在巖中臥下。一整夜瀑聲、雨聲交響,混雜而不能分辨,早晨起來一看,則陰雨霏霏。

        此巖中的瀑流,不像其他地方那樣懸掛在崖壁間向深峽傾瀉而下,而都是從臥覆的石頭底懸空而下,穿過小洞向下流瀉,如有漏洞的酒器一般。懸在北巖上洞前的,兩條瀑布都如上面所說,而且最大;懸在右崖洼洞上的,一條瀑布經幾個小孔瀉下來,比起左邊的瀑布雖然小些,但瀑布從懸吊著的石頭頂端流瀉出一股,從石頭底下的小洞中斜噴出兩股,這又是最奇特的。

        二十五日清靜安閑地呆在斜巖中,天氣非常寒冷。無事就觀賞瀑布,冷了便燒樹枝烘烤,肚餓則煮稀粥吃,就這樣度過了一整天。

        二十六日雨依然不停。下午,打著傘去圣殿,依舊從來路往北翻過嶺,稍向東走,轉出簫韶峰北面。簫韶峰自南而北縱貫,屏風般聳立在斜巖前,峰上部分為兩支,它的北面盡頭處就是舜陵。陵前環繞著幾座山峰,正中峰的上部分成三支,稍靠左邊的一峰頂上有石頭獨立聳起。廟中僧人指著上部的分支說是娥皇峰,頂上有石頭獨立聳起的是女英峰,恐怕未必正確。大概這地方的古舜祠和如今的舜殿,分別在不同的峰巒,峰不止九座,而九峰的名稱,當地人也不能分辨清。陵墓邊兩棵大樹夾道而立,若雙網一般,都有四人合圍那么粗,廟中僧人稱之為“珠樹”,但他不知道字的寫法。結的果實大如指頭,剝掉殼可以吃,傳說樹本來已經干枯了,后又重新發芽開花,我想未必如此。樹的兩旁生長著巨大的渺木樹,其中也有四人圍抱那么大的,在八尺到一丈左右以上,就分出枝權高高聳起。由兩棵珠樹中間進去,有三間屋子,再往上又有一間。上面那間的門額上寫著“舞干遺化”,屋中有虞帝的牌位。下面三間的門額上寫著“虞帝寢殿”,屋中排列著五六塊碑,都是世廟、神廟之間立的,沒有古跡。兩處房屋都破舊狹窄,與虞帝的身份地位極不相稱。詢問虞帝落葬的地方在哪里,才知虞帝原來是與何侯一道成仙升天的,向來沒有落葬處。于是遍觀各碑,碑上刻的都是些詩和祭祀時禱告的話語,只有慈溪縣人顏鯨撰的一篇碑文對虞帝的事跡敘說得較多,〔顏鯨是嘉靖年間的學道。〕這塊碑已經斷了,碑文中說,此地就是古代的三苗地方,虞帝南巡到蒼梧,此心就是為了和平、摒棄戰爭而“舞干羽”的心。至于說這地方在四方部落首領管轄外,虞帝以八九十歲的高齡,不應當會作這樣遠距離的巡游,這是他們不知道道德完善、智能超越的虞帝有最公平而無差別的思想。中原的諸侯,統統到四方部落首領管轄的區域內朝見虞帝,而南方各少數民族地區荒涼僻遠,所以他便不怕勞苦,親自巡視,從而感化這里的民眾。這種說法似乎可取。〔李中期(元陽)摘引《山海經》,說舜帝在紫霞洞煉丹,白天升天而去。《三洞錄》中說舜帝禪位后,在此地煉丹。后來儒家人士不希望有這樣的事,說舜帝在蒼梧的山野中去世;而道教的人說他仙世的地方在九疑山的中峰。圣人原本沒有儒、道、佛三教的名目,至于圣人圣明而被尊奉成神,產生上天下地說法的爭議,是圣人身后發生的事。到詢問儒士,三次見面都辨別舜帝去世處所的事,這不是太固執了嗎?后來他的侄子李恒顏主政寧遠縣,為他的文章寫了跋,跋文摘引《藝文志》的記載說,蔡琶認為舜帝在九疑山去世后升了天。《尚書》中說:“舜帝涉后才死。”韓愈注釋道:“險,就是升,意思是升天”。《零陵郡志》記載道家著作中說,舜帝厭倦統治天下,到九疑山修道,后來便修煉成仙。寧遠縣野史《何侯記》記載:負元君家住九疑山,修煉丹藥獲得了成功,舜帝巡守天下,停留在他家。舜帝升天之后,負元君也在七月七日升天去。所以此地是舜鼎湖,不是陵墓。并且說,蒼梧在九疑山南面兩百里,即便在蒼梧去世,葬在九疑山也是無可懷疑的。唐代元次山的說法似乎未必如此。這種種說法姑且存留。〕只有陵墓正殿前的臺階邊露天立著一塊巨大的碑,我想這必定是古碑,于是冒雨疾奔過去觀看,碑文說,此山過去被瑤族人占據,當權者征剿而招撫了他們。碑的右邊就是官署,也是破敗不堪即將傾塌,里面有塊碑已經破碎,有人用木架子框在它的四周。我趕忙閱讀,原來是道州九疑山《永福禪寺記》,它是淳熙七年庚子道州司法參軍長樂縣人鄭舜卿撰,知湖州、梧州軍州事河內縣人向子廓書寫的。字是漢代的隸書體,十分遒勁飄逸。它是圣殿中的古碑,是從永福寺中移出來的,然而與陵殿不相干,不過是愛多事的人愛惜碑上字畫的美妙,而移出來,以便保存它罷了。但這官署快要倒塌,不是將要遭到與永福寺同樣的結局嗎?〔鄭舜卿撰的碑文中有這樣一段話:“我去年秋天翻山越嶺來拜渴虞帝祠,探求何侯的丹井、鄭安期的鐵臼,到石樓尋訪成武丁的遺跡,到娥皇峰尋訪張正禮的遺跡和曹綠華生發妙想處的故跡,但全無一點蹤跡,什么也沒見到。后來在永福寺齊云閣停留了兩天,從閣上四下看望,桂林、萬歲等各山峰近在眼前,寺中主僧意超正大興土木,我將他建的那堂命名為徹堂。”〕官署后有三間房屋,屋中置放著佛陀的塑像,兩頭兩間內各有一個僧人住著,也是荒寂冷落得很。于是冒雨返回斜巖,洗腳烘衣,吃了晚餐就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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