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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暖流散文
昨天，小牛微信留言：圓通快遞，查詢單560658535820下面付言：7號發的，這幾天咱這下雪，可冷呢，估計壞不了。
南方是連陰雨，濕冷的我穿了毛衣，手腳還冰涼。
她快遞的啥？我的記性特別差，她怎么會給我快遞東西呢？查看通話記錄才想起，她快遞了月餅。
認識小牛純屬偶然，我前段時間回蒙古高原，從前旗下了火車轉大巴車回中旗，坐的小牛家大巴車。她老公姓楊，是司機，她跟車。那段時間班車生意淡得很，車上坐的十來個人，大巴車七拐八彎走村竄巷，挨家挨戶把顧客送到家門口。
我心想：這車主真實在，這么大的車，繞繞彎彎的，這幾個人的票錢連油費都不夠。
我最后下車，我前面的一位顧客邊往車門口走邊說：行了，就這停哇，就差進院了，你不回來喝口水？
司機笑笑，回頭看看我說：不喝了，趕緊走呀！她好像是遠路回來的，著急的回了哇。
顧客：奧，那你路過要有事做聲的。
我上車就聽見他跟周圍的人聊，說今年種了幾畝瓜，長得不賴。
我的腳只要踏進巴彥淖爾，就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感情和沖動，再聽一口鄉音，就感覺這些淳樸憨實的男人像我大舅我姑父我的表哥表弟，女人像我二姨我三姑我的表姐表妹，熱血涌動作祟，不由得跟他們搭訕。我跟顧客說：你準備好瓜，下次他路過你門口一吆喝，你就抱個大瓜出來。
顧客：那還不能？瓜可多了，等等，我給你抱幾個。
司機：不要不要，家里有了。
顧客看看我，問：給你抱兩個哇？
我：不要不要，我們家種的呢。
此時，走了一半路，弟打電話讓我給司機說下車的地點。我說完，小牛好像恍然大悟，問：你是不是前幾天領你閨女回來的？
那是我姐姐和外甥女。她們也坐你家的車？
小牛：嗯，她們下火車，正好趕上我們這趟車。
我回來時約了一位文友，他也坐的姐姐那趟火車，我便跟小牛說：明天還有一個人要來，你在路口接他的，他聽不懂方言。你把車牌號給我說一下，讓他看車牌的。
小牛：好，你加我微信，咱們微信聯系。
我們是這樣認識的，我問她名字，她說：姓牛，叫我小牛。
我只知道她姓牛，她家大巴車是中午2點從前旗發車到中旗，再啥都不知道。
返回南方工地，我在朋友圈里看到小牛曬了好多月餅。
我走過大江南北，了解多地民俗民風。老家人過中秋節要比外地隆重的多。家家戶戶提前烙幾十斤面的月餅，走親訪友饋贈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自己吃。月餅餡有芝麻花生的，杏仁果脯的，味道都是香甜的。以前是自己做，現在專門有人加工月餅。
小牛是蒙古族，蒙古族不過八月十五，但月餅還是要吃的。看她曬的月餅，饞得我口水直流。
小時候我盼著八月十五，那時候物質匱乏，月餅總是不夠吃，母親把月餅藏起來，一人每天只給吃一個，我們要想多吃的話，母親就會說：細水長流，今天吃完，明天看見人家娃娃吃，你們就得紅眼病呀！
我們怕得紅眼病，懵懵懂懂理解了細水長流的意思，所以舍不得大口吃，用牙尖在月餅邊上輕輕一刮，刮成細沫沫，呡在嘴里，這樣能把胡麻油的濃香，紅糖甜味在嘴里保留一上午或一天，那時候常想：啥時候才能把月餅吃夠？
那個年代，月餅算是最金貴最高檔的禮品，不光小孩愛吃，大人也愛吃。走親訪友最體面的禮品就是月餅。長大后，月餅做的比小時候多了幾倍，我再不用省著吃。可我卻厭倦甜食，變得不愛吃家里的土月餅，想吃電視里廣告里的月餅，那月餅賞心悅目，高貴精美。那會常想：精美必配典雅，高貴遠離鄉村，好好努力，走出去。
我削尖腦袋擠入大城市，沒過幾年就后悔了，且隨著年齡增長后悔也在增長。我常常懷念家鄉觸手可及的天空，懷念純樸天然的民俗民風，懷念純正香甜的月餅里飽含著實實在在的感情。在外，嘗過各種月餅，外地的月餅代表外地的風土人情，月餅的味道有甜有咸有麻有辣，可謂是五味雜陳。月餅模樣乖巧，包裝華麗，作為禮品富貴喜慶上檔次，可沒有一樣是家鄉的味道。每到月餅季節，我象征性的買兩個意思一下，外地人不喜歡吃月餅，但作為禮品不得不買，也不得不收。等節過后，夜深人靜時，人們悄悄把月餅送給垃圾桶。
我舉目無親，沒人給我送月餅，我也不給別人送月餅。我曾多次夢幻：外地的朋友如果能得到一份家鄉的純粹的不夾雜一絲虛情假意的月餅，他們一定不會送進垃圾桶。夢醒，恍悟，身處外地，自己也好久沒吃到家鄉的月餅，冥冥之中一股蒼涼滿上心頭，仰望濃云籠罩的漫漫長夜回想家鄉繁星閃爍的夜空，月亮是那么明，月餅那么甜，那么香。
我給小牛點贊留評：你做的？看見就香，好想家鄉的月餅啊！
小牛回復：嗯，我們家加工月餅呢，你發個地址，給你快遞。
我：好啊！多少錢一個？我發紅包。并付了地址電話。
小牛：不要錢，請你吃。
一面之交，咋能請嘛？這么遠，快遞費也比內地貴一倍多。
我：你不要錢，就不要寄了，太遠了。
又隔了幾天，十五已經過了。小牛微信留言，你的《善念永存》寫得真好，你的性格和我差不多，咱們這種人永遠沒錢，就是精神富裕，因為咱們不注重錢注重情誼。
我正忙，隨便應了聲：嗯。
昨天她發了快遞查詢號，我百度一下貨從中旗到淖爾-呼市鄭州-重慶……她家離邊境60公里，也就是我國疆土的最北端，我在南方，遙遠不言而喻。不過，再遙遠的距離都能用里程計算，再好的月餅都有價位，可這月餅該付值多少錢呢？
看著收發共十三道手續，我銘感五內。回復：只是說說而已，你還真折騰啊？
小牛：咱這地方人誠實守信，我答應的事一定兌現，否則我睡不著。十五前忙得給別人加工月餅，過了十五才給咱們做的，做好就給你寄。收到你數一數，一共二十個，收快遞的問：能吃一個不？我說這不能吃，我明天給你送幾個。等我送過來，他已經發貨了。他笑著說：我已經吃了。不知是真是假。
聽這話，我好像是她的親姐姐。她又勾起我剛剛平靜的思鄉之情。家鄉人說話直白，做事暖心。在外多年，在利欲橫流的時下，我已習慣外面人與人之間的處事規則。素不相識的人交流情感多數以交換利益為目的，利益交換本身又涂抹了濃重的色彩。我和小牛之間感情純凈得像一張白紙，未曾往來，不存在利益之交更談不上色彩。可天涯之外的我收此厚禮，受寵若驚不說，更多的是壓力，我該回報她什么呢？
我微信：小牛，給你發紅包吧？
小牛：不要，我的月餅無價。
我：你讓我感動，我不知道該咋做？
小牛：就請你吃幾個月餅，有甚感動的？其實我還不知道你是做甚的，見你一面就喜歡你，感覺你人好，能讓喜歡的人在外地吃到我做的月餅我很驕傲，你發一句夸夸我的話就行了，可比發紅包好。
我也聽過外面的人說喜歡我，聽完付之一笑，沒感覺多么欣喜。她說喜歡我，我卻感到特別欣慰，像一股清馨的暖流溫潤心底。說請我吃幾個月餅，她哪能體會到那幾個月餅的重量？這一年，我過得特別艱難，雖然高壓、孤獨、無助是我生活的常態，但表面無所謂的我，還是掩飾不了內心的脆弱。前段時間，終于耐不住生活壓力的煎熬，幾經周折，不惜路途遙遠跑回老家吃了一頓手把肉，會了文友，聽一口鄉音，浮塵般飄忽不定的心像注射了鎮定劑，立馬在彷徨中沉淀下來。自古逢秋悲寂寥。返回南國，南國的潮濕讓潔白墻壁發霉，秋雨讓思鄉的人泛愁。月圓人圓之際，幾個月餅溫熱了我的心，圓了我的夢，解了鄉愁，秋涼中緊緊擁抱了我，給了莫大慰藉。
連日來，我因估摸不出小牛月餅的價位而輾轉反側。她要一句夸她的話，我也不會夸。我把月餅跟同事分享，室友說：我還不知道有這么好吃的月餅。
另一位同事說：月餅真實惠，酥酥的，吃一個就飽了。
還有幾個男同事說：這是月餅嗎？咋這么好吃？
是啊！蒙古月餅確實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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