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才藝抒情散文
父親竟然那樣多才多藝,這讓很多人出乎意料。
父親是個莊稼漢,按照常理來說,應該沒有那樣好的閑情逸致;論學歷呢,也只讀到初中一年級,應該屬于粗通文墨的那種類型。但父親硬是靠自己的一身靈氣,讓土里土氣的農民生活有了枝繁葉茂的另一種豐采。
父親最拿手的才藝應該是在音樂方面。也許是天賦過人吧,艱辛的稼穡之中,聽著鄉親們邊勞動邊演唱的大別山民歌,父親一嗓子就拿準了高亢的調子,唱出了風情和韻味;看著曠野里露天放映的京劇影片,父親三招兩式就搞懂了生旦凈末丑,學會了西皮二黃;借一本樂理書放到黑牛的犄角上,父親騎在牛背,沐浴煦暖的春風,輕而易舉地就征服了簡譜;買一把二胡端坐在美麗的夜色中,父親拉開架勢,左右搗騰,無師自通地就撥弄出了動聽的樂曲。父親就是這樣在不經意間贏得了繆斯的鐘愛,成為一名小有功夫的音樂愛好者。
父親的才藝還算是派上了用場。那年月,各級都在大辦宣傳隊,父親以絕對的專業優勢順利入選生產大隊的宣傳隊,成為不可或缺的技術支撐。于是,凝重的夜色里,簡陋的村莊中,昏暗的馬燈下,圍觀的人群內,父親和他的搭檔們上演了一出出革命小戲,贏得了一陣陣掌聲笑聲。夜間演出是可以多掙工分的,父親在完成革命任務的同時,也給自己貧寒的家庭帶來了一點收獲。
與音樂相關聯,父親的又一種才華則表現在寫作上。在宣傳隊的日日夜夜里,出于演出需要,父親開始結合大隊的`好人好事,動手編寫數來寶、三句半之類的小作品。有時候也作詞作曲甚至是寫劇本,我就曾經在筆記本上看到過一首由父親獨立創作的歌曲:“我的家在那美麗的大別山下,淮河濤聲唱紅了云霞……”當時,我頗為震驚,也十分自豪,臉上大寫著按捺不住的激動,心里涌動著一股股暖流。我還記得,父親創作過一個戲劇腳本,寫的是階級敵人為了破壞革命生產,往牛草里放鋼針,企圖搞死生產隊的耕牛,而貧下中農提高警惕,識破陰謀,及時救活了耕牛,保護了革命財產。那段時間,父親每天晚上都擰著眉頭,就著煤油燈寫到深夜,幾易其稿后,投寄給《工農兵演唱》雜志,得到編輯的好評。要不是因為對其中一個細節,父親始終無法自圓其說的話,劇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變成鉛字了。現在看起來,父親的劇作似乎過于荒唐,但我卻從心底里始終看重它,把它當作我們家族的一篇代表作。
父親還寫得一筆好字。他年輕的時候,大隊里抄大字報、寫標語之類的活就經常是由他承擔,——就是說,父親的字也為家里掙得了工分。改革開放以后,父親又發揮書法專長,每逢過年,就寫春聯、裱中堂到市場上去賣。由于父親的字寫得很有風骨,選的對文也是最合農民心思的吉利話,所以總是比較暢銷。家里呢,也就因此有了一筆貼補生活的收入。
父親的才藝盡管還不夠精湛,還沒有達到獨樹一幟、成名成家的地步,但在我的眼里,則無疑是一棵參天大樹,它給父親帶來了搖曳多姿的精神生活,給家庭帶來了養家糊口的經濟收入,同時,也給我們撐起了一片濃厚的綠蔭,帶來了潛移默化的影響。從父親那里,我不僅產生了對音樂的興趣、對文學的追求,學會了用歌聲、用琴聲、用語言文字抒寫生活,更重要的是,學會了怎樣經營自己的精神家園,怎樣活出人生的滋味和價值。而這些,對于一個人來說,又是何等的珍貴、何等的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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